渔舟向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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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土千】守·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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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土千】守·01


【02】 

“我的娘家是制药世家,只是在我出生的两年后,父亲就已经去世了,到八岁时,母亲也走了。我是家里倒数第二小也是唯一活下来的女孩,在我下面只有一个弟弟,大家都叫他‘阿岁’。我们是一起被二哥抚养长大的,大概是因为二哥对我们俩很骄纵,再加上我只比阿岁大两岁,我和阿岁从小就是村里的孩子王。嗯……大概就是那种,会号召着其他孩子上树掏鸟蛋、下河捉鱼。” 

对面的知弦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:“可是你们看上去明明就……又好看又优雅。而且您的弟弟,怎么看都像是那种领袖人物诶……”

我想到童年时和阿岁一起把村子闹得鸡飞狗跳的趣事,就忍不住轻笑起来,目光又投向了矮柜上的照片:“小知弦你没说错呢,阿岁确实是从小就有领袖气质。每次都是他领着大家玩新花样,也不知道这孩子脑子里哪来的那么多鬼点子。”

“而且啊……”

“他也确实成为了一个最棒的领袖呢。”

*

虽然二哥待我们极好,可是在那个时候,乡下平民的日子总是过得贫乏又拮据。尽管家里有秘制的药方,可是也总有滞销的时候。所以在阿岁十一岁时,二哥便安排他到了和服店当学徒。可是这孩子啊,总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,而且脾气也倔的要命,没过多久就跟前辈吵架背着行李回来了。

二哥二嫂的性子说好听点是温柔可亲,说难听点就是心太软,就算自己不得不腆着老脸跟店老板道歉,也自始至终没有多说阿岁一句,也没有勒令他一同前去赔不是,甚至只是说“阿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”。不过啊,我可没有他们那么好说话,所以我就把阿岁骂了一顿,然后拎着他的耳朵去找老板了。他还因为这件事跟我生闷气,好几天都不搭理我。直到我去旧书商那给他找到了一本松尾芭蕉的誊写本,他才消了气,第二天还偷偷在我房间门口放了个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木簪。

后来我十六岁的时候——大概是五十年前了——嫁给了我的丈夫,就是这个道场的主人。虽然二哥当初是考虑到借助我丈夫的道场和人脉,或许能够给我们家的药方打开新的销路,但是在和他接触过几次后,我也确实觉得他是个好人。再加上,我已经不想再给二哥他们增添负担了,即便不嫁人,我也准备上京投靠在岛原开店的大哥——毕竟二哥就算再骄纵我,在仪态方面要求还是异常严格——所以,我并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。

阿岁知道之后并不开心,甚至宁愿去街上摆摊卖药到晚饭时才回来,也不肯待在家里帮二哥和我准备结婚的物品。我最初以为是他因为舍不得我要嫁人,所以某天晚上把他拉到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爬的树下告诉他,我嫁人之后他一样可以经常来找我,还可以在道场里学习剑术。

他却跟我说呀,他只是不希望我嫁给不喜欢的人。

很难想象吧,那孩子明明当时才刚满十四岁,甚至在我丈夫来接我那天他拦在我面前,郑重地拉着我的手放进我丈夫手心,一字一顿地对他说:“我的姐姐就拜托你了,如果她过得不幸福,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
我和我二哥当时都因为他的失礼而震惊,可是我丈夫却笑得开怀,还拍着阿岁的肩膀说“放心吧,不能让自己的妻子过得幸福还算什么男人”。后来他和我说,阿岁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可靠的领袖的时候,我还取笑他:“你可真是太看高那小子了,平民的孩子成为领袖什么的,这种大概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吧。”

他却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:“只要他想,他就一定能把这场梦变成现实。”

现在想想,他可真是一语成谶。

*

从附近的寺院传来报时的钟声,在不绝的雨声中显得空灵而寂寥。不知不觉间杯里的茶已经凉透,早已没有白雾袅袅升腾在空气中。

我停下话头,抱歉地重新拎起茶壶将我和知弦的茶杯盛满:“不好意思啊,小知弦。人年纪大了就老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事,都忘记换新茶了。听老婆子讲这些老掉牙的过去肯定很无聊吧,真是委屈你了。”

“不不不,没有的事!”知弦又紧张起来,甚至连连摆手:“我很喜欢听您讲这些,而且茶水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,我长这么大都没喝过这么香的茶叶,就算凉了我也完全不介意的!”

她张皇的模样和我印象中那个女孩忽然重叠,让我有些恍惚。直到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了一声“佐藤夫人”的时候,我才清醒过来:“啊,那就好。”

“您的弟弟……阿岁先生,”知弦像是斟酌着语气,却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地开了口:“后来真的成了很伟大的领袖吗?”

“伟大什么的,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伟大呢。”我失笑,反问道:“小知弦,你知道‘新选组’吗?”

她面上带了几分迟疑,我忙笑着打断了她,毕竟她总会带着尴尬一边说着“不知道”一边不断道歉:“不知道也没关系哦,毕竟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。”

“不过,这大概也是阿岁最初也是最后的,梦想的归宿了吧。”


-つづく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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